“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对于我这个游子来说,几乎转遍了大半个山东,虽外地务工暂时寓居他乡,但当听到“拆”这个字,撩拨我的心弦,激起思乡情结。
自从年棚改的消息见诸报端,这个小村就开始微微躁动了,东边一动,拆迁消息便不胫而走,户户打听相望。今年,正当梧桐花开时节,风雨欲来的街头巷尾,开始人头攒动,异地他乡之客归心似箭,或有翘首以盼者,或有恋恋不舍,五味杂陈、七上八下,形形色色。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对于我这个游子来说,几乎转遍了大半个山东,虽外地务工暂时寓居他乡,但当听到“拆”这个字,撩拨我的心弦,激起思乡情结。处于职业的敏感,也处于职责所在,我想方设法为老乡童伴留下点东西。
我一介布衣,能留下什么呢?那就影像和图文吧,当人们憧憬未来时,走入新时代时,看着这些珍贵的影像,作为旧时念想,绝无功利之心。
就让我记录那一草一木、一房一水、一街一巷一胡同,还有这里朴实的乡情乡貌。
“街里的老院,西边的黄土。”小西庄,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源自何时何人。
听爷爷讲,吾祖早在民国元年于“齐国”迁居在此,高祖曹四爷可谓是赫赫有名,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字,生意兴隆,盘踞一方。动荡年代,遇有外来户流落在此,高祖济贫,便割地予人,久而久之,曹家仅剩五间陋室。三儿一女,待到出嫁成家,院落已不能及,只能分家另谋居所,扩延至西,世代繁衍,世代向西,全村老小者皆与此相似,现扩至三四百户之规模。旧时茅舍不断翻盖,成就今日红瓦厦房之气象。这是历史的发展。
我的儿时记忆充斥着爷爷的抗日、抗美的战争故事,这也是令我们孙辈引以为豪之处,因为那是在教科书上读不到的真实历史,是近距离触摸那血雨腥风最真切的记忆(我还曾在小学时在当红学生杂志发表过一篇作文,现在已无从查找)。这是老人给我们的财富。
我的童年之趣有着永久车上大梁膈腚疼的梦,有着铁道上的扒拉杏核的喜悦,有着看到轰隆列车上的坦克大炮的惊奇,还有每次翘首以盼供应车来时的酱油味道、青岛饼干的香甜,还有道北铁路职工澡堂的水汽味儿……这是津浦铁路给我们的回忆。
三人环抱不来的梧桐树下有着我们孙辈的共同记忆:像闰土一样捕捉麻雀的惊喜,看午时鼠蛇觅食的动物世界,大树底下甘甜凉爽的西瓜,大门外传来冰糕的叫卖,儿时伙伴捉迷藏的东屋西屋,还有房后大湾里的鱼虾,冰面上的出溜滑……这些都是老院给我们的回想。
七八十年代,解放路大集市以西还是一片田地沼泽,东边街里的儿女已正如我们此时年龄。房屋的限制,让漫洼地里的砖瓦房平地而起。一条解放路成了东西两庄的间隔,我们的童年记忆便开始在西边蔓延。
东西一路相隔,而血脉相连。
“聚里聚里锅呀,咱看谁的多呀!”每当哼起这熟悉的歌谣,就想到从铁道上捡来的杏核带来的快乐。
“东庄的、西庄的,都来看看呲花的……”刚刚砸夯未实的地坑,裸露在外的碱浇(房基),空余的宅地,都印记着儿时的足迹。
徒骇河里的炮楼子永远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神秘的看守所大墙内不时传来武警的口号声声,岗楼上的武警荷枪实弹,探照灯不停轮转,不禁使人联想到《青盲之越狱》的森严。
我们在天热的时候爬上水泥厂的土山上一阵阵呐喊,在南墙地沟里蹚着扎凉的井水,踩着头盖骨骸……这些都是草木山水的记忆。
每到过麦,地里开始彻夜轰鸣。大人们打麦子,孩子们就在麦秸垛掏出一个个大洞小窝,等到夕阳染红半边天,炊烟袅袅的时候,开始往家奔跑。蛙声蝉鸣时节,我们裤兜篓子里总能盛满气象局小菜地里的黄瓜和西红柿,采谷笛、崩棒花、干粮抿麻汁、馒头蘸糖……这些都是儿时的味道。
“黄土埋到半截了,快到了桥洞子了!”这些都是老人们常说的玩笑话。他们常常把最后一站放到道北场子,化为一缕青烟,他们那墨守成规的地理年轮早已印记在生命旅程。按照老人的论道,道北的桥洞子,实则是“奈河桥”,解放路确是“升仙坊”,西去便入土为安。原本小西庄的地里是安详之地,而随着时代更迭,地留了下来,安详之地也有了着落。老人们每长一岁,每过一年,就数着自己的里程,老人的玩笑话不正是他们对故土的依恋吗?
近几日,老院里开始打包搬迁,想到搬离生活过数十年的故土,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那搬迁的滋味油然而生,对老人们的搬迁来说,不正如同我们这漂泊的游子吗?可这搬,即使搬走了那物件,搬不走的却是沉淀的记忆,搬不走那一花一草一木、一街一巷一胡同,搬不走的是那犬吠鸡鸣和鸟语花香。随着机器轰鸣,除了记忆那些搬不走的将化为虚有。
面对如雨清洗过的村庄,红瓦绿田,在院子里抓一把黄土,泪眼惺忪,想象着数年后的鳞次栉比慢慢走来。岁月境迁,或许有好多人已看不到旧村换新颜,那就让我们再看一眼这最后的村庄,再看一眼我们世代生活的家乡!
作者:曹亮,山东省网媒集团大众网济南站副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