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6秦玉河父亲齐鲁晚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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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蚁景刚过完了秋,便下来修河任务了。我已年满十八岁,才高中毕业回家,就被排上了河号,这季正摊上。父亲也挨着了,我爷儿俩都上河。家里只剩下妹妹了。姥爷过世后,妹妹也还了老家。分散几年的父女兄妹,又重相聚,日子虽然清苦,但难得团圆,父亲外出干活,再无牵挂,也能撂下心了。这次修河,是加固黄河大堤,也叫垫村台,是去齐河。按着要求,去修河的人必须一人一辆小推车。可我家只有一辆,队长说,你爷儿俩一辆就一辆吧,你头一回上大河,当照顾你吧。上河的准备工作也很紧张,摊上修河的人都抓紧着赶集买偏筐,赶集修理拾掇小车,该补胎的补胎,换车辐条的换条。买锨的买锨,买水鞋的买水鞋。娘们儿家也抓紧着做针线,为上河的男人洗洗衣服,絮絮被子。有的还让就要出门的男人把面子渣子给磨下。临走那天,都起得很早,每一辆车上都装载满满的,有的装着一大车麦秸,有的装着铁镐铁锨檩条子塑料布,还有的装着被窝卷儿,外加叮当作响的筷子碗勺子舀子和水桶。要出发了,家人都出来送行。直送出村口,眼望着二十多辆车,一拉溜排开渐渐地远去了,有的竟抹起了眼泪。路上勿庸赘述。目的地到了,长长的黄河大堤,跃入眼帘儿,只见高高的黄河大堤一望无际。堤下,低洼不平,杂草丛生。在大堤下,带队的选了块地方,让大伙用锨挖了个半人多深,七八米长两米多宽的坑,坑上架上从家带来的檩条,檩条上蒙上秫秸箔和麦秸,最上面蒙上塑料布,塑料布周围压上土,坑的一头开了个小口,供人们进出,坑内铺上麦秸,伸开被窝,完了,这便是我们个把月时间下榻的地方了。忙和完了这一切,天已黑了,从伙房打来饭,刚吃了,连长便来催睡觉了,连长说,睡觉睡觉,明儿一早开工,不准耽误干活。还带着满天星,嘟噜嘟噜的哨声便从窝棚外刺耳地响起,接着传来连长的声音,起床了起床了,到点儿了,上工了上工了。带队的也跟着催,起来起来,谁还没动啊?我借着昏黄的马提灯的亮光,摸索着蹬上裤子,扯过棉袄,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猫着腰爬出窝棚。带队的说我,你准备好挂钩,等车爬堤时拉钩。得要有眼色,拉钩一定得把挂钩挂好了,挂牢靠了,可别出事。说完,推着车随人们下堤运土去了。我站在大堤上,一手抓住挂钩一头的绳头,把绳子搭在肩上,一手抓住挂钩,做着拉车的准备。这时,天才蒙蒙亮,我等着运土的车子,不时地朝大堤下望着,只见从大堤的根下开始,一眼看不到头的,全是黑压压的人流,黑压压的车辆。从大堤到运土取土的地方,有好几里地远,来回走的只有两条道,道上的人和车,密密麻麻,纷纷扬扬,这情景,就像蚂蚁搬家。打头阵的,第一辆车上来了,是我的父亲。父亲推着满满一大车土,是一个尖儿的。我急忙跑过去把挂钩挂在父亲的前车梁上,使劲拉车。父亲在后面驾着车也拼劲儿地往上推,车很快爬到了半坡。我觉得有些气喘,想稍缓一下劲儿,谁知就这稍微一缓劲,身后的挂钩掉下来了,我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父亲在后面驾着车却突然往下倒去。倒了几步父亲用尽全身之力将车把一变方向,往旁边一歪,车在半坡上侧歪着挺住了。旁边的拉钩的见事不妙,赶紧过来搭上挂钩,帮父亲把车拽上了大堤。带队的过后说我,嘱咐你的么来,了得吗,这是!我的心扑通扑通的,一上午,再不敢稍有怠慢。晌午收工,带队的说我,别人都推了一大上午车子了,累得要命,你和你四大爷去打饭去吧。四大爷年龄大了,也没推车,只管装锨。我提着水桶,四大爷拿着面袋子,去伙房打饭。河上的饭,很简单,玉米面窝窝,一人仨,棒子面粘粥,一人一大舀子,没菜,水萝卜咸菜,一人一片儿。打回饭,人们舀上粘粥,用筷子将窝窝头串起来,一下子拿够了自己的一份儿,窝棚外一蹲,便吃起来。我拿了一个窝头,端着碗站着吃。刚吃了几口,一阵风刮来,碗里落了一层沙土,再喝,牙碜了,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把上面的一层撇了出去,再接着喝。饭后不一会儿,又上工了,连长说,要赶进度,要马不停蹄。进度真快,说是一个月的活,才十多天,就完成了大半。是人们起五更,睡半夜,连轴转干来的。不时听人说这样一句话,河上的饭,拿命换。至于究竟有多累,听听连长和指导员的对话便知道了。有一天,半过晌午,我见连长来替换指导员,连长和指导员都是从村里的支书中临时委任的。连长披着黄大衣,戴着棉帽子,说指导员,你去睡一会儿,歇歇去吧,我再盯一会儿。连长说着打了个哈欠又说,真熬得慌啊。大堤就在连长的熬得慌中,进入扫尾了。活稍轻松了些,我难得有空闲光顾一眼黄河,只见浑浊浩大的黄河水,翻滚着浪花,势不可挡地奔腾着,咆哮着。同时,也哗哗地拍打着堤岸。而堤岸是坚固的,牢不可摧的,这不仅是堤岸已被增高加固,堤岸上那密密麻麻,纷纷扬扬的人,关键时刻,是会用高贵的身躯筑成人坝的。这情景,使我想起了一首歌: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者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十六)过年我和父亲从河上回来,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父亲说,咱爷儿俩上了一季子河,省下了家里的粮食,今年手底下比较宽绰点。父亲赶集打了二斤油,买了几块藕,父亲说,今年多炸点藕,让你姊妹俩吃个够。我从小对过年没什么奢想,就盼着年三十晌午吃父亲炸得藕合。至于穿新衣放鞭炮,我连想也不想,父亲没钱,我想也白想。我一生对放鞭炮没兴趣,大概与童年的经历有关吧。腊月二十七晚上,我爷儿仨刚吃了饭,我大姑来了。大姑一脸的愁容,不等父亲问话,大姑的泪就掉下来了。原来我嫁到东北的表姐的丈夫突然死了,表姐给大姑来信,说她和两个还不会走道的孩子,这年怎么过啊,这年过不去了。大姑叫人读了表姐的来信,心疼得哭了。她担心表姐只身在外,娘们儿孩子过年难受,挂心表姐。大姑也是个苦命的人。大姑的第一个丈夫,在有了表姐才几岁时,就病故了。大姑本不想改嫁,自己守着闺女过。可大姑的婶婆婆却容不下她,大姑只得听人劝,改了嫁。但大姑的婶婆婆却没让她带着闺女,表姐十几岁上,就被大姑的婶婆婆卖到东北找了户了。大姑再嫁的家,姑父是个残废军人,无儿。大姑说,他想去东北陪表姐过个年,可自己没出过远门儿,去不了。父亲明白了大姑的意思,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妹妹,说,我陪你大姑去啊?我没言语,但心里是不愿意让父亲去的。就要过年了,我连饺子也不会包,父亲要是去了,我和妹妹这年怎么过。但父亲还是陪大姑去了。去的时候,父亲给表姐带去了一书包花生。那是今年队里分的,父亲给表姐拿去了一半。这花生,父亲是舍不的吃的,我和妹妹也不舍的吃,因父亲说过,吃了当么,换油调咸菜咱爷儿仨能吃好几个月。父亲临走时说我和妹妹,你姊妹俩炸不了藕合,叫你婶子来给炸,包饺子,妮子不是会包吗,下饺子的时候加小心,别下破,啊。我说父亲,人家过年往家跑,你过年却往外跑。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大姑有了难处,我不管谁管啊。父亲是腊月二十八走的,过年心盛的户家已开始煎炸了,前邻的家里已瓢过来一阵阵的油香,葱花香的味道。妹妹把藕洗了,去叫婶子来给炸,婶子说,她个人还没炸,明天炸,炸完了来给我炸。可直到二十九晚上,婶子自己才忙完了,婶子说,再炸不早了,等过了年再给你炸吧。过完年再炸还有意思吗?妹妹一个人包完了饺子,天已不早了,有的已点火下饺子放爆仗了。我烧火,妹妹在锅台旁等着。锅开了,妹妹端过一锅盖饺子,一个一个地往锅里下。我忽然想起,往年父亲在下饺子时,都是下上一些停住,拿勺子在锅里推一下再下,以免饺子沉锅。我说妹妹,拿勺子推推。妹妹拿勺子在锅里推了推,再往锅里下时,忽然说,饺子有破的了,哥你大点儿火烧。我赶紧大把大把地往锅底填柴禾,但填得越多,锅底的火越不肯着。柴禾有些潮,也因为年三十晚上下饺子烧火不能拉风箱,我没拉风箱。妹妹开始往外捞饺子,饺子几乎全破了。妹妹看着饺子自责地哭了,妹妹忽然想起母亲来,说,娘啊,你要是活着,干多咱啊。妹妹一提娘,我的心也发酸,犯起恼来,我不禁埋怨起父亲,父亲过年了不该舍我姊妹俩而去,我又埋怨起大姑,大姑不该在过年的时候来麻烦我的父亲。可我又觉得我不该埋怨他们,父亲和大姑是亲姊妹俩,是亲姊热妹,父亲是苦命的人,大姑也是苦命的人,表姐也是苦命的人啊。(十七)在窑上父亲是正月初七从东北回来的。父亲说,咱没过团圆年,咱过团圆十五。十五我给你姊妹俩炸藕合。但是没等到十五,刚过了初十,队长就来找父亲说,公社里建了个砖厂,给村里要扣砖坯子的,这是个力气活,体格弱的干不了,你去吧。父亲说,怎么个扣法?队长说,扣一千砖坯子四块钱。向队里交两块买工分儿,个人落两块。父亲说,行,我去。这是个下大力的活,可父亲是从来不惜力气的。父亲卷起被窝上窑上去了,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没回家。这天,妹妹说我,哥,咱爹去的时候没捎褂子去,你给他把褂子送去吧。去公社窑厂十五里地,我走了一个多小时。远远地就望见了砖窑上浓烟滚滚的大烟囱,这是周围最大的最雄伟最起眼的建筑了。有大烟囱引路,我用不着问道,便来到了窑上。窑厂的面积很大,干活的人也很多。到处是来往穿梭的人影,有推车从洼地里往外运土的,有挥汗如雨驾着车从蒸笼似的砖窑内往外出砖的,有赶着牛车驴车也有开着拖拉机来拉砖的。砖窑较远的地方,才是扣砖坯子的场地。这里,一架架扣好晾干的砖坯子正待装窑,砖坯架前,一方方一块块平整光滑的场地上,忙碌着一个个光着脊梁的肤色一样的黝黑的身影。在众多的身影中,我找到了我的父亲。父亲光着脊梁,挽着裤腿,额头上脸上淌着汗水。父亲用铲子铲下一块黑色的胶泥,在撒好沙土的地面上揉了又揉,滚了又滚,团了又团,然后两手抱起泥团,往砖模子里“啪”一摔,一摊一摁,接着抓起一个弦是细铁丝的弯弓,贴着砖模子上面一刮,用手一划拉,去掉模子上面多余的泥巴,抱起模子俯身往地上一扣,三块砖坯便同模子分离开来,被扣在地上了。父亲干这活很熟练,很卖力。每扣一次砖坯,父亲的两手都青筋突现,臂膀上后背上的肌肉突起,汗湿的脊背,在太阳的照耀下,黑亮耀眼,父亲的脊梁,同他扣砖坯子的泥的颜色一样。你咋来了?我在父亲身后站了许久,父亲才发现了我。我手里拿着父亲的褂子,没搭上话。因为,我觉得,我手里的褂子,对父亲来说,还有用吗?我想帮父亲干点儿什么,想俯身拿铲子铲泥。父亲说,你干不了这个,你帮我拾拾坯子吧。父亲拾起几块砖坯子,教我怎样往坯架上码。我码不好,也不熟练,一次只拾起一块砖坯子往架上码。但能帮父亲干点是点儿。父亲太辛苦了。我爷儿俩正干着活,一个头有些脱,体态微胖的人走了过来,那人来到父亲跟前和父亲说话,老秦,昨天又扣了多少?父亲说,扣了一千七八。那人说,你是真能干啊,全窑上扣砖坯子的,再没你能干的了。父亲说,没别的本事,就得干啊。那人又望着我说,这是谁啊?父亲说,我儿。你儿小伙不赖啊。父亲却叹了口气说,唉,跟着我受穷的命。那人又问,没念书吗,多大了?父亲说,高中刚毕了业,虚岁二十一了。行,你爷儿俩忙吧。那人说着,又到别的场地上去了。我问父亲说,他是谁啊?父亲说,场长。天快黑了,父亲说我,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不想回家,我想把父亲扣在地上的砖坯码到架上,码完了再走。我想陪父亲在窑上住一夜。父亲没说什么。天漆黑漆黑地了,我才把砖坯码完,父亲也将一大堆土洇透了水,准备好明天扣坯子的泥。我爷儿俩这才去吃饭。父亲从伙房里打了几个窝头,一份儿咸菜,一大洋瓷缸子粘粥,没多余的碗,我爷儿俩就一个缸子喝粥,在伙房门旁的砖摞上吃。父亲在窑上睡觉是没有固定的地方的,父亲带我来到窑前,找了个刚出过砖的窑洞,在里面铺上盖砖坯子的草苫子,伸上被子,随手拿过两块砖当枕头,说我,睡觉吧。我躺下了。却闭不上眼,身子底下硌得慌,窑内的空气太憋闷,刚出了砖的热窑洞,犹如蒸笼,我直觉得喘不过气来,翻来复去。久久不能入睡。而父亲,躺下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劳累的鼾声。未完待续秦玉河,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禹城市《晚霞》报副主编。在国家级及省地市级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首)。著有长篇小说《故乡》《父亲》,小小说《骂街》获年德州申通杯微小说大赛三等奖,《孝子》《底线》获优秀奖,小说《俺娘》获德州市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优秀作品奖,散文《父亲的脊梁》和《饱蘸泪水忆双亲》分别获得全国第三届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诗《阶梯》获年全国老干部诗词大赛二等奖。年获德州市优秀通讯员奖。壹点号史志花开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找记者、求报道、求帮助,各大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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